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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3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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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38

恍惚間,黃昏漸暗,遍地開花皆是春,兩岸中間是條毫無盡頭的河,河上飄著朵朵盛開的艷花兒,順著風動而流。

花香撲鼻,真是讓人心曠神怡的好地方。

淳於爍著裝戎裝,手握劍柄地坐在駿馬背後,深深吸了口氣,嗅著宜人香氣,胸腔震怒的震動終於被撫平,樂馬順著河岸駛去,觀不知名所處。

肚子有些不舒服的陣痛,他低頭下看,表情僵住了瞬,難以置信地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,又覺得理應如此。

在夢中定會發生許多奇奇怪怪的事情,大概是上天想要警示他不要肖想其他的事情和東西吧。

畢竟沒子嗣,在後宮就難以存活,他是男性,也不可能會有子嗣。

不對,他怎麽會知道……自己存在夢中呢?

他失神一路騎到深處,明明走了很長的一段路,卻感覺還是回到了啟點,但他也不慌張,尋思著只要夢醒了,他就解脫了。

所以他勒馬止步,身體往前傾斜,摸著馬頭,輕輕說著,“乖點,讓我趕緊醒來。”

在他以為一切都安好平靜時,所在之地布這一張人皮,快速充氣膨脹,緊接著鼓鼓囊囊的,被爆了氣,便往兩側撕開,人皮裏面竟是一張張無面人,正瘋狂地朝著他奔來,那雙雙的手充滿了血水,周圍倏地變了模樣,鮮花成血花,清澈河水如血河。

“小殿下……救救我……救救我們啊!”

“救命!救救我!我不想死!”

“這一切都是小殿下害的!小殿下拿命來!”

“早知朕就該掐死你,不讓你遠嫁明國!”

“樂樂,哥哥對你很失望,你怎麽能為了他,害死了我們呢?”

“小殿下,阿亥……阿亥不能再伺候您了,還望小殿下放過他們。”

“樂樂,我闞漁從此與你勢不兩立!”

一句句話猶如恐怖的雷雨,也像是地獄深淵爬上來的惡鬼,字字句句都含著不甘心和怨念,然後沖進他耳中,使他整個人僵在了原地。

有陌生的聲音,也有熟悉的聲音,全都在責備他。

什麽情況?他做了什麽,才讓他的國家百姓遭受如此怨念?

他翕動著血唇,想問些什麽的時候,卻發不出一點聲音,只有“啊啊啊”的幾聲,根本問不了話。

極快的,血河翻騰滾燙,汩汩飛騰,淹過馬蹄,馬兒受不住而揚起前蹄,快速狂奔,他緊緊攥著繩索,試圖勒馬,才發現自己不精通馬術。

人皮面一直緊緊跟隨著他,無論馬奔到何處,人皮面就在何處。

腹部的疼痛逐漸加深,他痛苦發出了呻吟,俯在馬背上,發現腹部越來越大,好像一顆人皮鼓,快要爆炸了。

好疼……嵇……

淳於爍剛念出一個姓,立馬閉上了嘴巴,咬破了下唇,始終不肯發出嵇憬琛的名字。

“樂樂。”

等等,有人在叫他。他努力睜開眼睛,卻看到馬頭也印著一張人臉,來人不是別人,而是嵇憬琛的樣子,驚得他大喊了起來。

然後他猛然起身,不斷的喘著氣,觀望四周,內心那股駭人感覺未消,右手抓著心臟處的衣襟,試圖給自己喘口氣。

有人撫順他的後背,溫柔低語地貼著他耳邊,同他說:“樂樂?樂樂,樂樂你看看朕,你入夢魔了。”

淳於爍本能的聽從那人的話,怔怔地凝視著那人的雙眸,視線忽然變得模糊,眼淚凝聚在眼眶,不出一彈指,就落了下來。

“嵇憬琛,我夢到了大淳……好多人因我而死……”他抓著嵇憬琛的衣領,臉貼了過去,看著嵇憬琛眸中的倒影,自己是多麽的可憐和蒼白,“你答應過我,不會對大淳做什麽的,對吧?”

嵇憬琛不知從哪裏掏出一顆白色的藥丸,慢慢放在他唇邊,牛頭不對馬嘴道:“這藥丸對你有好處,吃了就不會在受傷了。”

淳於爍下意識咽下藥丸,推開了嵇憬琛,倉惶地爬起身來,去尋找自己的鞋子,卻沒發現蹤影。

“我的鞋呢?”

“樂樂,朕就在這裏,你要去哪裏?”嵇憬琛不答反問,不嫌棄淳於爍的口水,替淳於爍擦了擦唇角的口水,然後把人抱了起來。

寢房大小就如此,走了幾步路就到了圓桌邊,嵇憬琛將人放下後,才找了鞋子為其穿上,動作很緩慢,卻很優雅。

這是嵇憬琛第一次伺候人穿鞋,他發現淳於爍的腳掌不大,腳踝很纖細,好像女生的腳,也不怪淳於爍走了幾步路就累了。

如此嬌氣的人,他繼續寵著就可以了。

他想到了一些情況,嗓音沈靜說著,“樂樂,近些日子不要出門。朕已經如你所說的,加速民變之意,現在鴻洲亂了起來,倭寇也囂張了。你要是出門,指不定會被人威脅或者再次被刺客盯上。”

淳於爍倒有耳聞最近的風聲,因睡不好雙眸還裹挾著倦意,整個人趴在桌子上,用手臂墊著額頭,不斷的猜想,剛剛的夢是在說什麽呢。

難道他給出的建議,會傷害到大淳百信麽?

可是倭寇與大淳沒關系,又怎麽會關系到呢?

他的腦子還很亂,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,惱火得很,抓著頭亂揉了一頓,睨了嵇憬琛一眼,那臉上被熱得紅了幾分。

嵇憬琛輕瞇起眼,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於可愛的淳於爍,輕抿了一下唇角,半響,看似無意說了一句話,“樂樂,朕也需要自保。”

穿好鞋子後,淳於爍沒反應過來嵇憬琛話中意思,迷茫眨了眨眼睛,轉之垂下頭,思忖他定然是壓力過大,才導致夢境的錯亂。

雖說有不安感,但他還是看著嵇憬琛的臉龐,暗自壓了下去,溫熱的氣息陡然靠近他臉頰,作勢要吻他,而他錯開了頭,稍推開對方,心情還有些沈重。

好在嵇憬琛沒怪罪他的無禮,斂了眼中情緒,隨即輕笑了起來。

夜上湖畔船帆多處,不見半點光亮,呼嘯的風聲伴隨著湖畔水聲敲擊著船只,霎時藏在中央的船只亮了燈火,卻是幽幽暗暗的。

鴻洲的夜人少得可憐,往常熱鬧轟轟的湖邊船客都沒了生意可做,人煙如死水,幽靜且風大。

中央的穿布置精美,紗布遍地都是,一道影子映出,很容易讓人遐想非非,尤其是嵇夷獻這尊大佛。

船只外的大風吹著心煩意亂,嵇夷獻玩著掌心的佛珠,燭臺上的火搖曳,迎著他的手指而動。

“小一。”他嘴裏嚼著這兩個字,視線飄忽,定定看著胡岸邊鬼鬼祟祟的從影,對著藏匿在暗處的暗衛說:“去,跟上去,本王倒要看看,這群倭寇想作甚!”

暗衛沒有吭聲,卻用腳步聲來作答。

被喚作小一的男人穿著一身的女舞服,一搖一擺地掀開紗布,吟吟的雙目在對視的那一刻,陡然加深,只是嘴塞著圓球狀的東西,開不了口。

嵇夷獻勾了勾手指,再拍拍自己的大腿,笑容透著些許的玩味和揶揄,“小一真是深得本王心啊,就是不知道小一,還有沒有作用。”

有些煩心事極難發洩,他前前後後都在雅宣閣奮力把瑣事扔在小一身上,為此小一潔白的肌膚都落下了處處心驚的傷口。

有磁鐵燙傷,有熱水燙傷,有燭火的燒傷,還有許多傷口,他已然分不清。

那麽活生生的一個人,卻被踐踏得一無是處,他何嘗不想讓小一自生自滅,只是他不忍於心,畢竟他和小一相處了幾年歲月,就算是狗,也會有感情的。

有了淮兒的對比,他好像和畜生沒什麽區別。

但是他對小一是好的,他經常會給小一帶好吃的,只是不允許外出而已。今天是例外,因為他有事情要交代。

小一摘下口塞,手背擦了口水,扭著腰走到嵇夷獻腿邊坐著,雙手繞著嵇夷獻肩頸,“主人想要小一做什麽,小一做了便是,絕不拒絕。”

嵇夷獻未有再動,閉了閉眼睛,呢喃問著:“若是本王命你前往南部,你可是會恨本王?”

小一不清楚雅宣閣之外的事情,卻保持著信任的心,笑道:“要不是主人,小一指不定早就流浪街頭且餓死了,或者被別人拳打腳踢致死。是因為主人,小一才得以重獲新生,小一才能見到月光。”

月色很美,人和景也很美。

這是小一想說卻不敢說的,只能將心事埋藏於低,不讓人知曉。

嵇夷獻不置可否,重新睜眼,凝視漸深的夜,月缺了個角,掛樹梢上了。

大概是他飲了酒,鼻息酒氣逼人,落在小一的臉上,小一沒躲,反而還很好的接納他熏人的氣息。

“鴻洲快要變天了,所以你也別怪本王,哪日本王被摔得個粉碎,記得給本王收個全屍,埋在那棵榕樹下。”

他指著不遠處光禿禿的榕樹,慢吞吞玩著佛珠,不過須臾,小一貼了上來,摩挲著他的耳垂,在表達自己的不悅。

盡管小一的情緒怎樣,都因為‘狗’的身份上,不敢直白說出口。

耳垂往往是不禁揉的,才那麽小半會兒的功夫,他耳朵就熱了起來,察覺到小一強烈的目光,便把手指探進了小一嘴裏。

“那顆榕樹,還記得麽,是你我相遇的地方。”語氣不疾不徐,他言簡意賅說著,“所以,本王毀後,你就可以觀天看海,賞花品茶了。”

言下之意是,要放小一跑。

可惜小一的命是嵇夷獻給的,怎麽輕易就跑呢。小一抿著嘴,搖搖頭,嘴巴合不上溢出了口水,慢吞吞吃了嵇夷獻手指,挨得近了,掌心感覺到了水滴。

可是擡頭去看,並沒有下雨。

“不會的……小一會一輩子待在主人身邊,做主人的狗。”他坐姿成了跨坐,整個胸腔匍匐在嵇夷獻身上,妖嬈的眼神,在勾著嵇夷獻,“主人別不要小一,不然小一又會變成榕樹下,被人拳打腳踢的乞丐了。”

最初遇見小一是在苦夏,嵇夷獻閑得無聊沒事幹,就在鴻洲到處走走逛逛,物色了許多纖細男子都不得所歡。剛食完午膳,他嫌得太陽過於強烈,便尋了個榕樹下待著,怎知就聽見有人在欺淩他人,他本不想多管閑事的,但他看到小一的臉,那瞬間的震撼以及興奮,就決定了小一未來五年不見光的生活。

是他救下了小一,也成讓小一得到了懲罰。

他以為他還有很多時間來伴著小一,只是不曾想過,這一日來得太快了,他不得不放手。

嵇夷獻作勢無動於衷,勾起笑渦,說:“小一,你始終是人,要學會成長。本王會用這幾日,教你如何處事,為淮兒辦事。”

“主人……”

“停,從現在起,你該喊我王爺,或者是主子。”一句話劃清了兩人的關系,這是他第一步想要教小一的,“你也有名字,你喚葉清,是本王的貼身侍衛。”

無論他外在形象如何,也只有小一能夠看清他。他向來不是個來者不拒的人,他是為了淮兒的江山才如此,但他也不打算告訴淮兒。

那天明明沒有下雨,空氣中卻暈染了多出雲雨,手背到衣襟全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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